读《亨利四世》——哈尔王子：金银衬于暗底而耀眼

摘要：本文从《亨利四世》的主人公哈尔王子转变历程入手，通过其有别于当时传统审美需求的完美正面角色的形象浅析哈尔王子的人格魅力、矛盾行为中存在的智慧以及成为理想君主的必然性。

关键词：《亨利四世》，哈尔王子，“浪子”与贤君，骑士精神

作为台词行数占整部作品18%的人物，哈尔王子是《亨利四世》中当之无愧的主角，这一人物形象以其独特的魅力在剧本创作之初就受到当时观众的喜爱，甚至由于其所背负的历史意义而受到伊丽莎白女王的青睐。

哈尔王子初登场时便是一副沉迷酒色，游手好闲的混混形象，在他身上一点也看不出作为国家未来领导人的气质。他的父亲，国王亨利四世一方面心痛他的放浪形骸,桀骜不驯，一方面欣赏甚至嫉妒政敌诺森伯兰公爵的儿子霍茨波英勇善战，众口皆碑，以至于希望霍茨波才是自己的儿子而非哈尔。但很快哈尔王子就显露出了不同于外表行径的心思谋略，在众人背后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这群可笑的底层混混，冷眼旁观他们的谄媚邀宠，自吹自擂，他十分清楚自己的行为和目的，并在为血洗前耻，博得父亲认可做着准备。一切的伪装都是为了云雾散开时震惊世人，哈尔王子很快就等到了他的机会，国王病危而战事临近，国家岌岌可危，他一改浪子形象跃马平叛，震慑了叛敌，也惊愕了与他厮混的一干人等。在下篇他加冕为王后更是利落的了断自己不光彩的过去，在政治军事上崭露头角，在带领国家前行中为自己的过去赎罪。

哈尔王子的形象非常立体真实，他行为中的低俗放荡和思想人格中的高级深邃构成了矛盾，但这矛盾并不突兀，反而将他的机敏过人，善于表演谋略的形象构建的更加清晰，也潜移默化的印证了他成为英明领袖的合理性。

假浪子真智者与他的悲哀

在历史上我们很难找到关于亨利五世即哈尔王子年轻时劣迹斑斑的证据，因此可推断莎翁在戏剧中如此安排是为了凸显他的与普通贵族不同性格特点以及转变后的英明睿智。剧中的精彩不仅在于他性情的转变，而是他有预谋的策划性情转变。如果他被设计为一个本性荒唐、危难时刻受到父亲托付感化而蜕变勇担大任的王子形象，那本剧或许会减少许多光彩，人物多少会平面化，并且与下片中他励精图治、一统家国的行为产生逻辑不畅之感，令人怀疑他是否真有此能力；但将他的形象描绘成一个借放荡不羁以韬光养晦的权谋家，便全然不存在逻辑不畅，甚至更能凸显他城府之深，自控之严。他即在台前与众人共演着荒唐的闹剧，又在幕后冷静思考，严密规划，操控着闹剧的走向，令自己小错不断又大节无亏。这看似简单实则不易，人总是会被环境影响，哈尔王子正值人一生中好奇心最旺盛，精力最充沛的时刻，在充满诱惑的环境下一不小心假浪子就会变成真堕落。他一边在低俗鄙陋的人群中虚与委蛇，一边拷问着自己的内心，在堕落与赎罪中寻找“恢复失去的名誉”的道路。

可惜的是谋略的成功与内心的智慧并不能抹平错误的痕迹，错误只能用错误掩盖，罪孽也只能用痛苦消磨，所以他只能冷漠无情的放逐亦父亦友的福斯塔夫，以背叛友情与不堪的过去告别，他每在宫廷中充满“宽恕”“堕落”的语言也昭示着他内心的煎熬。英雄人物的悲哀投落着更多人的无奈。

成为贤君明主的必然性

“我要拔你顶上全部荣冠，为我自己编个光耀花环”，这是《亨利四世》上篇中第五幕第三场哈尔王子在战场上对霍茨波的宣告，他的内心早就不甘于被隐蔽在霍茨波的阴影之下，这份豪言壮语之中已经透露出他作为未来君主的威严与霸气，他英勇，智慧，有决断，体恤民情，具备了成为贤明君主的必备性格特点，但抛开他的内在因素，他的经历也是促使他成为一个理想君主的必不可少的要素。与生活在宫廷中受传统骑士精神和贵族理念熏陶的其他王室不同，他随福斯塔夫在社会最底层行走，出入低级酒馆，妓院和混乱的市场和乡下，由此他明确知晓社会物价与人民生活情况，懂得如何与三教九流的各色人等打交道，这使他直接拉进了与民众的距离，为他日后赢得支持和贤明的统治埋下伏笔。剧本台词对这一特点的表现比情节更加直观：相比于亨利四世，霍茨波等人的诗化语言，哈尔王子的台词主要以通俗随性的散文为主，虽然有时粗俗浅陋但显得轻松诙谐；但他与父亲，主教，伯爵等贵族对话时又会转变为诗文，提醒着读者他伪装下的惊才艳艳，以及不可或缺的作为君王的素质。

人民最怕君主的独断专行，但哈尔王子并非刚愎自用的固执之人，他似乎天生就能包容各种不同的观点和价值观，并且是发自内心的接受。他清楚的知道福斯塔夫是一个懦弱虚伪，只逞口舌之利的丑角，但这并不妨碍他接受福斯塔夫的友情并真心相待；同样，与福斯塔夫的朋友身份也并不妨碍他听从主教的劝谏放逐对他政途不利的福斯塔夫，从谏如流，完全符合人们心中的完美君主形象。因此，哈尔王子的蜕变不是幸运的偶然而是多种因素作用的必然。

疏于骑士之道

亨利四世时期的观念认为理想君主应包含骑士精神和风度兼有学者的渊博学识，哈尔王子作为未来的理想君主必然是符合这些要求的，所以这里所说的疏于骑士之道并不是缺乏骑士精神，而是区别于老、旧的骑士精神。传统的骑士精神要求贵族重视荣誉名声甚于生命，要熟悉并遵守繁复的礼仪彰显自己高贵的身份，这些特质几乎在哈尔王子的身上无半分痕迹，他放浪形骸，并不因他人对于自己荣誉的污蔑暴跳如雷或死去活来，他杀死了敌首霍茨波，这无疑是无上的荣誉，但对于与他正这份荣誉的福斯塔夫他也只是轻斥几句，并不像传统贵族那般为了荣誉而决斗；他出入下等酒馆，与小混混勾肩搭背，随性笑骂，有时略显鄙陋的措辞彰显着他对繁缛礼仪的蔑视，一直到他加冕后与臣下的对话相处也是轻松直白的。比起这些表面功夫，哈尔王子更注重于内心的修行，在他眼中粗制滥造的用品并不会使他由高贵变得低贱，自由的谈吐只是为了更好的表达思想解决问题，属于自己的荣誉势在必得，真正的光辉伟大也不需要向他人宣告来获得。遵从自我，问心无愧，兼备军事政治才能与渊源磅礴的知识，这就是哈尔王子所遵从的，“非典型性骑士精神”，可谓是疏而不离。

正是这样矛盾而鲜活的哈尔王子才值得读者去爱，比起亨利四世始终的忧虑冷漠，霍茨波锋芒毕露的张狂，约克大主教的严肃古板，哈尔王子的一举一动都透露着可爱“人情味”，他轻巧的在历史的幕后穿行，排境布局，待得帷幕揭开之时，惊诧四座，如同明日，使同时代的竞争者黯然失色，就如同他自己所说：“效仿让恶云敝其微光的太阳，一旦云垒破雾幛散，世人将倍加礼赞他的辉煌。”

“如金银衬于暗底而耀眼。”

参考文献：

《亨利四世》上，下 外研社2015版

《读〈亨利四世》——福斯塔夫：我是一支狂欢之夜的长明烛》中央美术学院 张沈彤

《中世纪西欧宫廷文化对骑士精神的影响》 郑州大学历史与考古系 河南郑州450025